山常水明


2003 「山常水明」個展 出版"山常水明"畫冊並收錄柯應平所作之序

山常水明畫世界一賞洪江波的繪畫 柯應平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老子》
柯應平
生命如詩,生活如歌,山常水明、清澈寧靜的氛圍,是洪江波的膠彩繪畫,常予人的第一-印象。所謂「大巧若拙」-一位如此寡言木訥的人,卻懷抱凝視幽微自然氣象的靈敏性情,當代人大多因角色的多重承擔,在庸碌快速之間,喪失了凝視、觀照心靈與自然的空間和時間。其實,自然美麗如常,遊賞不在天涯遠方,以心觀景,相映默照之間,有人和自然交遊的豐富感受。如常之景能幻化成筆下靈巧韻動的山水世界;並非因景的浩然崎變之貌,而是「有心人」的專注凝視與虛靜感悟成就了自然雋永之美。美是真理之光,洪江波因本性及成長環境使然,避開了陷溺現代社會的角色制約,回歸如常的本然生活,反而「生生活潑」地流露了真心實性於山光水色之中。
藉直覺默觀,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他雖也曾習藝於數位名師,終究回歸以筆畫所見,以心體所悟一如「外帥造化,中得心源」的況味。對照學院專業體制的學習,常以技法、媒材、或觀念性包裝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虛無虛境而言,實令人喟嘆感慨,而更珍視如此的「非域」(鄭水萍用詞)之人。在「潮流正確性」的推波助瀾、弄假成真的策略運作之下,藝術生態與表現形態已日益趨向文明社會現象的反射與疏離的漩渦中,彷彿不向社會百態的反應靠攏,即非「正碓」的藝術表現之道;然而,就東方的傳統思維與藝術表現之道而言,與社會問題鬥爭、外在性地東拉西扯,並非真正解決生命安頓的方式。回歸本心,覺察內在受想行識對人累積的影響,並對比影響觀照,進而解脫制約才是生命根本面對與著力點,因此,「潮流正確性」的當代表現主流,無論是直接反射或問接疏離,皆容易陷於生命與藝術的誤區與迷宮。
洪江波簡樸拙言、如農亦如禪般的生命情調與生活形態,如實如鏡地反映了「畫如其心」的檠體氛圍與內外合一上。現代畫家作品與人的嚴重落差與矯飾,在洪江波身上,從來都不是問題;知識和史觀的繁雜思辯,也彷是境外之事,無動於衷。於是,脫離集體正反制約的境域者,便恰如現實性界中的「非域」之人,自行體驗非常境域的生命常態,走向自成自立,和自然共處的生活。似乎是孤立,實是更貼近世界的耕者;自在地悠遊於山高水長、復命知常的「生活」。
「希言自然」(老子語),|山水靜默,變化夷微。真正的「大象」似是無形,卻又充溢於天地的心靈之間。氣韻生動的山水自然,並非遙遠已逝的傳統美學,而是每一活在當下,能虛靜以待的生命可以去蔽敞開後,所感悟凝視的如常世界。常中有變,變中有常,能隨遇而安、自在隨緣而境轉定心的人,便能於常變之間安然;此非隨波逐流,也非消極避世,而是如實面封生命情境,解消意識對抗後的曠然和逸味罷。
洪江波一幅幅山水清音,是他長期觀察沈澱後的心靈圖景,呼應著古今每一有緣的心和眼;無需華歌麗舞、矯情縱慾地博取觀者的同情歡心,現代藝術極盡挑逗之能事的基調,在洪江波如水柔情的情景風光中,已非表現的主體,而是靜觀其變、自得其樂的兩相對語;從靜觀默照中,得到更豐滿允溢的美感經驗。不細談分析作品的圖式與形式,是因其作品欣賞之道的核心,應是心景互映的全然境況,過度形式分析、意涵解剖恐成另般誤讀,不如一以側面對照方式,來比較出當代時潮與其調性之問的差距和意義。
莊子》知北遊篇:「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其實是充實完美之意;《老子》亦言:「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一「大」也可說是道之名的具體體現。自然的大美即是不可言詮的狀態,因此以回映景,情景交融也可說是人表現親近自然的重要方式。生命的詩情如水,自然山水即道,宗炳在〈畫山水序〉中曾言:「山水之形媚道而仁者樂。」;媚道,即是透過山水之美呈露生命之美。與洪江波僅隔一週出生,淡交如水,但看他的畫卻深得我心,願以一段我畫山水風景的創作自述和他交心對話,及祝福-------喜歡自然,其實不需說明理由,理由的片面性,已干擾了靜默之全然體會。面臨自然,是狀態、調子、或是滋味,自然靜默的位態,是偉大的姿勢,囚為靜默,所以不可替代地成為雄厚的存在。一江波,喜樂如常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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